难

别后相思空一水,重来回首已三生

——记《魔道祖师》江澄
魔道出场人物众多，鲜明人物数十人，可我对江澄情有独钟。

“这青年细眉杏目，相貌是一种锐利的俊美，目光沉炽，隐隐带一股攻击之意，看人犹如两道冷电。走在魏无羡十步之外，驻足静立，神色如弦上利箭，蓄势待发，连体态都透着一股傲慢自负。”

是的，这就是江澄，一出场就如雷电般冷冽霸道，眉目凌厉，言语讥讽。随着剧情的深入，他的形象愈发鲜明：出言三分讥讽，脾气差得吓人，尤其面对魏无羡，眼中是遮挡不住的恨意。

可这样一个人，对主角恨之入骨的一个人，竟然不是反派。
没看《魔道》以前，我就知道江澄这么个人，但我不知道他和魏无羡什么关系。看完以后，我才深深被震撼到，何为同道殊途。

墨香对他的描写明显不如两个主角来得多，但作为书中排名第三的重要人物，他和羡羡的经历却让我揪心。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知己，纵使江澄如何嫉妒魏无羡的天赋异禀，他也把羡羡当作亲人看待，他们互相扶持，彼此都是最为熟悉的人，射日之征以后，江澄与魏无羡佯装破裂，但那是二人商量好的借口，江厌离成亲前一天，江澄还带着姐姐来看魏无羡，仿佛又回到小时候情同手足的日子。二人真正的转折点大概就是在乱葬岗上，江厌离为了保护魏无羡而死，江澄瞬间崩溃。

江澄恨魏无羡吗？恨。就如他自己所言，“明明我才是他儿子，我才是云梦江氏的继承人，这么多年来处处被你压一头。养育之恩，甚至是命！我爹我娘我姐姐还有金子轩的命，只留下一个因为你没爹没娘的金凌！

“魏无羡，究竟先违背自己誓言、背叛我们江家的人是谁？你自己说说，将来我做家主，你做我的下属，一辈子扶持我。姑苏蓝氏有双璧我们云梦江氏就有双杰，永远不背叛我不背叛江家，这话是谁说的？！我问你这话都是谁说的？！都他妈被你吃下去了？！

“你欠我们江家多少？我不该恨你吗？我不能恨你吗？！凭什么现在我好像反而还对不起你了？！凭什么我非要觉得这么多年来我他妈就像个丑角？！我是什么东西？我就活该被你的光辉灿烂照耀得睁不开眼睛吗？！我不该恨你吗？！”
这一吼，吼出心中多少不甘怨恨，吼出江澄三十多年来心底最深处的委屈和愤怒。

可是他真的是恨魏无羡抢了他的风头吗？有一定成分，但不是真正的源头。他真正恨的，是魏无羡的背叛，恨他为了所谓的大义，导致江家被灭，恨他走火入魔，导致姐姐被杀，恨魏无羡的轻狂任性，让他们全家为他陪葬。

他更恨这个人是魏无羡，他最好的兄弟，他从小到大的伙伴，曾经舍生忘死上刀山下火海的至亲。

如果不是魏无羡，多好。江澄有堂堂正正的理由去恨，但魏无羡，他不能恨得彻底，他也做不到恨得彻底。

亲眼所见家族被灭，孤身一人的滋味，真的不好受。更何况江澄是那样一个心高气傲的人，曾经他也是天之骄子，即使被魏无羡压一头，但云梦双杰说出去谁人不羡慕，曾经的云梦江氏也是人人仰慕的百年家族，他有儒雅翩翩的父亲，敢爱敢恨的母亲，温柔如水的姐姐，他的姐夫是仙门世家公子品貌排行第三的大少爷，是金家捧在手心的小公子，他还有风流洒脱的兄弟魏无羡，两人情同手足好不羡慕。江澄曾有一个那么完美的家庭，他以为他会一辈子在莲花坞和魏无羡放风筝捉山鸡，但是美梦被打破了，被魏无羡亲手打破了。

事情发展太快，快到来不及反应。爹娘就这么死了，姐夫就这么死了，姐姐就这么死了，云梦江氏就这么没了。

再过几月，魏无羡也这么没了。

江氏就剩下江澄一人了，还有姐姐留下的血脉，金凌。
茫然、无措、愤怒、怨恨，种种情感交织，江澄在魏无羡死后十三年里，愈发狠厉不近人情。他本性冷漠自私，以前有家里人的教导和魏无羡的耳濡目染，在江家灭门和魏无羡死后，无人约束，冷酷本性尽显，也为以后江魏二人殊途再添一根稻草。

魏无羡死后，蓝忘机问灵十三年，江澄就什么都没做吗？他真的与魏无羡恩断义绝了吗？那他为什么还要藏陈情十三年，在金光瑶讥讽魏无羡短命的时候，马上回骂“你他妈才短命”。

等魏无羡的不止蓝忘机，还有江澄。

人人都言蓝忘机问灵十三年，可又有几人知道江澄守随便三月，藏陈情十三载。

念念不忘魏无羡的，又岂止他蓝湛一人。

如果说蓝忘机等他是为了深藏已久的爱，江澄的感情更复杂。有爱，有恨，江澄作为书中第一直男，他对魏无羡是纯粹的兄弟情，也有不能理解的愤恨。他等魏无羡，等他的解释，等他的道歉，等二人的冰释前嫌。

可是不可能了，从江澄放狗，魏无羡叫的是蓝湛二字起，两人就已经陌路了。

不知道江澄当时听到那两个字时是怎样的心情。酸楚，心痛，失落？他从小替魏无羡赶狗，为了他送走了最心爱的小奶狗，以前的魏无羡叫的一定是江澄，可世道轮回，友情不再。

去他娘的天道好轮回。

还记得魏无羡从乱葬岗回来后心性大变吗？面对同一个人，蓝忘机是心痛，是沉默，江澄只是在喃喃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彼时的魏无羡，即使满身戾气，在看到江澄的那一刻，也冲淡了戾气，恢复了那般鲜活。

他们曾经是多好的兄弟啊，好到蓝忘机要凭魏无羡的一曲才能认出他，而江澄只消魏无羡的一个动作神情就能确定，眼前的莫玄羽，就是魏无羡。他那么熟悉魏无羡，即使过了十三年，也清楚地知道魏无羡怕狗的神情，知道魏无羡的种种弱点，他想抓住魏无羡，抓住过去的那段回忆，可魏无羡跑了，他跑到蓝忘机身边去了。

故人还在，故人不在。

可两人注定不能相伴一生。魏无羡心怀天下，江澄只有江家，三观不同，再亲密的关系也会出现裂痕。江澄没有魏无羡那么广阔的胸怀，做不到那样洒脱，所以魏无羡选择了三观相合的蓝忘机，而不是竹马之谊的江澄。

纵观江澄这一生，过得太苦，太累，江家灭门后，以一己之力扛起江家大旗，硬是撑了下去。他和金光瑶一起抚养金凌，可金凌虽为金家公子，但在江家的时间比在金家还多。他对金凌不可谓不用心，金凌当家主，也是他这个舅舅提着紫电上去走了一遭才让他坐稳。他一直想回到从前的莲花坞，可连盏花灯也不再。

十三年来，留在他身边的竟只有金凌和仙子。可仙子是金凌的，金凌是金家的，他一直以为魏无羡终究会回来，可他没有料到魏无羡会归了蓝湛。

到头来，只有祠堂冰冷森森的家人才真正是他的。

他心性骄傲，可体内的金丹是他最恨之人的，他这辈子无法活得快活恣意，他注定做不到魏无羡那般潇洒，也活不成蓝忘机那样清冷深情，他是个普通人，他自私他凉薄，他的世界很小，小到只容得下江家，对旁事一概不关心。面对作为自己救命恩人的温情温宁，他也选择了魏无羡，因为这是他的至亲，他的兄弟。

最伤情的莫过于他最后的遗憾。

“要说什么？

说，当年我并不是因为执意要回莲花坞取回我父母的尸体才被温家抓住的。

在我们逃亡的那个镇上，你去买干粮的时候，有一队温家的修士追上来了。

我发现得早，离开了原先坐的地方，躲在街角，没被抓住，可他们在街上巡逻，再过不久，就要撞上正在买干粮的你了。

所以我跑出来，把他们引开了。

可是，就像当年把金丹剖给他的魏无羡不敢告诉他真相一样，如今的江澄，也没办法再说出来了。”

江澄和魏无羡，说不清谁欠谁更多，互相亏欠，互相隐瞒，都有说不出口的苦衷和那份放不下的骄傲，导致误会越来越深，最终造成无法挽回的结局。

只是重生后的魏无羡有了蓝湛和温宁，有了并肩作战的人，而江澄成了当年的魏无羡，众叛亲离，孤身一人。

当真相揭露于众时，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他，所有的苦果都是他自己吞咽，他成了那个斤斤计较揪着过去不放的人，他成了蓝湛和魏无羡的对立面。

从何时起，他成了魏无羡口中的“江宗主”，而不是江澄。

更从何时起，他和魏无羡那份岌岌可危的友情，成了众家利用的工具，导致两人濒临冰点的友情彻底破裂。

他在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到头来却谁都不能恨。

江澄太悲，他明明什么坏事都没有做，他只为江家而活，为在意之人而活，到头来却什么都得不到，什么都失去了。失去了爹娘失去了姐姐失去了姐夫，最后连最好的兄弟都失去了，留一人在莲花坞独酌。

不，没有失去。就像江澄记挂着魏无羡一样，魏无羡也同样记挂着江澄。他爱蓝忘机，他也怀念和江澄的过去，他们的天真无邪潇洒童真，毕竟，他们两个记忆中最美好的日子，都是童年的莲花坞。

私心认为云梦双杰还在，总有一天，金凌会对魏无羡喊道，“魏无羡，我舅舅叫你回莲花坞吃饭！”